解密！从传统纹样里读懂东方审美｜“西”世珍宝·博物志13

　　纹样，是文化的图案密码，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无处不在，而在东盟国家，也有着独特的文化特征和审美趣味。广西同东盟国家地缘相近、人缘相亲、文缘相通，文化交流交融的历史源远流长，广西与东盟国家的纹样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文物无声，纹样有色。2024年5月18日是第48个“国际博物馆日”，广西日报-广西云联合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广西民族博物馆等11家机构，共同推出《“西”世珍宝·博物志》国际博物馆日特辑报道，带你探寻广西文物与东盟文物的纹样密码，展现广西与东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铜鼓，是我国古代南方少数民族及东南亚地区的一种打击乐器，千百年来与各民族生活紧密相连。据历史记载，在东盟国家中，越南、老挝、缅甸、泰国等国家都曾铸造或使用过铜鼓，并且铜鼓的造型及纹样很多都与我国的有相似之处。

　　广西民族博物馆展览墙上，记载着东盟国家所发现的铜鼓及东南亚当代铜鼓使用习俗。

　　中国是世界上铸造、使用铜鼓历史最长，保存铜鼓数量最多的国家，而广西则是中国出土和收藏铜鼓最多、品类最齐全的地区。“广西和东南亚国家铜鼓的纹样中，太阳纹、云雷纹、翔鹭纹、羽人行舟纹和舞蹈纹都是共通的。”纹藏中国创办人、中国纹样专家、广西艺术学院副教授黄清穗介绍，“例如，广西贵县（今贵港市）出土的翔鹭纹铜鼓与越南清化省东山一带出土的玉缕铜鼓，铜鼓身上都有着相同的纹样——太阳纹、翔鹭纹和羽人纹。”

　　越南与广西山水相连、睦邻而居，铜鼓的蕴藏量在世界上仅次于中国。其中，越南东山铜鼓与中国石寨山型铜鼓较类似。越南国家历史博物馆馆藏的玉缕铜鼓，以及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馆藏的翔鹭纹铜鼓，正是分别属于以上两个类型的铜鼓。

　　在古人眼中，“羽人”有着永生和自在的象征意义，是古人崇拜和渴望成为的对象。它以鸟为饰，打扮成鸟的模样，故称为“羽人”。翔鹭纹铜鼓和玉缕铜鼓上，均有羽人划船纹和羽人舞蹈纹。

　　羽人划船纹以划船状为主，又称“羽人竞渡纹”，每艘船上的“羽人”数量不等。有的展现的是“羽人”的鼓乐文化和生活情景，有的则描绘了“羽人”祈求图腾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水上祭祀仪式。

　　铜鼓上的羽人舞蹈纹，多以集体舞蹈形式出现，舞者头戴羽冠，身着长尾羽裙，装饰华丽，舞姿惟妙惟肖，气韵生动，描绘了场面宏大的歌舞祭祀活动。

　　两面铜鼓拥有的另一种相同纹样“翔鹭纹”，是铜鼓中重要的动物纹样，有稻谷丰收之意。鼓面上的“翔鹭纹”，大多以逆时针方向绕太阳纹飞翔，其栩栩如生的形象，刻画了翔鹭在空中翱翔的姿态。

　　再来说说另外两面有着非常多相同纹样的铜鼓——广西民族博物馆馆藏的清鱼鸟菊花纹铜鼓和缅甸克耶邦文化博物馆馆藏的黑格尔Ⅲ型铜鼓，均有太阳纹、菊花纹、鸟纹、鱼纹等纹样。这些线条优美、工艺精细的纹样，一圈又一圈排布于鼓面上，动物、植物的纹样组合形成了强烈的整体视觉效果。

　　鱼纹是以鱼为基本元素组成的纹样，以立体雕刻等形式用于壶、铜鼓、铜镜等器具上，因鱼谐音为“余”，被赋予了“富贵有余”“年年有余”等吉祥寓意。

　　菊耐寒傲骨，不与百花争艳。菊花被誉为“花中隐士”，隽美多姿，寓意吉祥，可雅俗共赏，深受人们喜爱。当其作为单体出现时，多为“人格化”的比拟，寓意个人高风亮节、坚韧的品格，若与植物纹、动物纹等组合出现时，多用于表示福、寿等吉祥寓意。

　　鸟纹是一种传统动物纹样，将其刻铸在铜鼓上，与古代民族观测风云和祈求时雨相关，是农业祭祀的反映。

　　此外，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广西的还是东南亚的铜鼓上，绝大部分铜鼓鼓面中央都会出现太阳纹。早期其以火团的形状呈现，成熟期铜鼓的太阳纹光体厚实，芒线增多。太阳作为人类原始的崇拜图腾之一，被寄予深邃的生命思考。不止铜鼓，许多文物上所刻铸的太阳纹，都能反映出古人对太阳的崇拜。

　　广西民族音乐博物馆馆藏的越南铜鼓（左）和缅甸铜鼓（右）均有太阳纹。张晋菲 供图

　　中国织锦被誉为“东方绚丽的朝霞”。除了中国，在越南、老挝、泰国的一些民族中也都有织锦。织锦纹样像是一首无言的诗，它是由丝绸、棉布等纤细材料与精湛的编织手工艺相结合的杰作。经纬交错、错落有致，富有层次感的图案相复合给人带来无限想象空间。它是融于生活的艺术，是依附于实用的审美。从广西与东盟国家各民族的织锦纹样中，可以看出很多相似之处，这也说明了相互文化间存在许多共通性。

　　广西苗锦（左）和老挝老锦（右）上均有着四方连续纹样。广西民族博物馆、吴伟峰 供图

　　广西苗锦和老挝老锦各自有着多种几何图案，其中四方连续纹样在这两种织锦中使用的频率都很高。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二级研究馆员、协会理事长，文化部优秀专家吴伟峰介绍：“四方连续纹样是指一个主要的单位图案，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反复重复连续循环排列所产生的图案组成方式。这种形式的节奏感比较强，整体的感觉比较强。”并且，四方连续纹样有着统一韵律，图案排列均匀齐整、有规则，特点鲜明。

　　壮族人民珍爱壮锦，视之为家庭幸福美满的象征。壮锦传承历史逾千年，而在纹样上，广西壮锦上常见的万字纹、菊花纹、八角星纹、太阳纹等，越南岱锦也能找到相似纹样。

　　八角星纹是几何纹样常见的一种具有组合性强、结构稳定等特点，有人认为其象征着古人对太阳的崇拜，也有人认为其是由八角莲花或菊花演变而来。

　　广西壮锦（上）和越南岱锦（下）上均有八角星纹。图源：崇左市壮族博物馆、越南高平省电子报纸官网

　　八角星纹至今仍非常流行，不仅是织锦，窗帘、鞋垫、被套等家居用品也常采用其纹样，并经过创新和演变，衍生出了变体八角花纹等纹样。

　　广西壮锦（左）和越南岱锦（右）均有变体八角花纹。崇左市文化和旅游局、吴伟峰 供图

　　青花瓷是“中国风”的代表，拥有丰富多彩的艺术表现形式，其纹样在元朝极为出色。当时毛笔已替代雕、印成为绘制纹样的工具，龙凤、山水、鸟鱼、花卉等纹样，跃然“瓷”上，大放异彩。

　　越南于14世纪晚期在中国的影响下开始烧制青花瓷，初期纹样仿制中国元朝青花瓷称为“越南青花”，15到16世纪达到其青花瓷生产的黄金时期。桂林市博物馆馆藏的青花岁寒三友仙人图带盖大梅瓶和越南国家历史博物馆馆藏的竹子禽鸟纹梅瓶，纹样极为相似，均有竹纹、缠枝纹、云纹等纹样。

　　青花岁寒三友仙人图带盖大梅瓶（左，桂林博物馆供图）和竹子禽鸟纹梅瓶（右，覃心如 唐秋丽 摄）。

　　竹纹是植物纹的一种，自古竹子就是正直、坚韧不拔品质的代表，古人也喜欢以竹自喻或喻人。所以竹纹便深受喜爱，常常出现在瓷器、石刻、建筑等领域。竹纹结构清晰，别致简单，有时作为主体纹样出现，有时与梅、松组成岁寒三友纹出现，有时又以其他组合形式或辅助纹样出现。

　　缠枝纹被广泛用于瓷器上，以植物的枝或藤蔓作骨架，向上下、左右延伸，循环往复，变化无穷。线条在艺术的加工下飘逸感十足。其常与各类花卉、果实搭配，组成如缠枝莲花纹、缠枝牡丹纹等，具有“花繁叶茂”“生生不息”“富贵绵长”的吉祥寓意。

　　云纹算是瓷器上的“最强辅助”纹样，也是为数不多的贯穿了中国历史的纹样。在几千年的演变中，其变化丰富，千姿百态，飘逸流动，舒展轻盈，不仅给器物增添了美感，也有着“步步高升”“吉祥如意”等美好期许。

　　如果说越南的青花瓷受到了中国元代的影响，那么泰国宋加洛生产的陶瓷则是因为当地的宋加洛窑深受中国北方磁州窑的影响。

　　在纹样上，宋加洛窑使用了许多磁州窑类似的花卉与游鱼纹。但泰国工匠将牡丹花换成了扶桑花，热情洋溢，娇艳似火，简洁的线条纹理代表了当地人民质朴、纯粹的生活方式。

　　泰国曼谷大学东南亚陶瓷博物馆展厅及馆藏的宋加洛瓷器。曼谷大学三语本科中国办公室 供图

　　黄清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用，才是美的最高境界。”在他看来，让传统纹样的美不被隐藏、不被消磨，最好的方式就是使用它，特别是让年轻人使用它。

　　随着近年来“国潮”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品牌开始关注到由黄清穗和其团队成员共同创建的“纹藏——中国纹样线上博物馆”，希望与其联名创作。“我们会选择性地提供一些纹样设计给可信度较高的厂家做产品的结合。这是好的现象，是让传统纹样回归日常的机会，也是让美回归生活的方式。”黄清穗说道。

　　2024龙年春节联欢晚会上，创意节目《年锦》也很好地诠释了“如何更好地使用传统纹样”这一问题。从歌舞到服装、从舞美到特效，都巧妙地把传统纹样融合其中，打造了一个极具美感和视觉冲击力的立体纹样空间。

　　演唱者分别身着汉、唐、宋、明我国四个不同朝代的服饰，演绎出每套服饰的领边、袖口、衣、裙等典型传统纹样，并且通过上百块LED屏幕在舞台上展现出来，与表演交相辉映，反映出当时中国历史上不同时期的流行经典，给观众们带来了一场惊艳全网的东方纹样美学盛宴。

　　纹样，是文化的图案密码，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无处不在，而在东盟国家，也有着独特的文化特征和审美趣味。